(蘇打綠。是我的海)

七天了。聽到你走的消息是七天前了。電視上正撥著台中市長夫人康復一週年的專訪,我急忙讓家人轉台,因為我知道,再一秒鐘,我的眼淚便會不停的落下。

西方人相信,上帝用七天的時間創造這個世界;我用七天的時間相信你已經離去。

回到台灣一出機場,我撥了你的行動電話,卻只傳來電話無法接聽的電腦語音留言,那一刻,心底就隱約浮現一個壞念頭:無法接聽電話的你,你好嗎?

你好嗎?雖然不知道你現在會是在哪一個時空。還是想問一聲:

你,好嗎?

上一次聽到你的聲音是八月底,那時候的你,聲音的力量還是強壯的、精神的力量還是樂觀的。你知道嗎?K,我總是如此害怕打電話給你,似乎我無法承受,當電話那頭的你,會用這樣的方式與我道別,當我是在第三者的口中聽到你走了。

你走了。在不到一年的折磨裡,或許,對你是一種解脫;但,你走了,在不到一秒的驚恐中,或許,對我是一種失落。

你走了,我找不到一個人可以說我想你。

十年的記憶濃縮在三天異鄉的聚散。我該怎麼看待這三天的緣份呢?我該怎麼看待應該是緣的開始,卻是份的結束呢?K,你能告訴我嗎?為什麼我們十年裡三天的相處,之前我看過你、你不認識我,之後千里相隔、兩封書信,我,會如此想念你呢?我們沒有共同的朋友,我有的,只有三天屬於我們兩人的記憶。

K,你走了,我找不到一個人可以說,我想你。

我恍然大悟,那是日本電影「情書」裡,渡邊博子最後身埋雪地,是如何衰竭地吶喊著,你好嗎?

你好嗎?當我用一整天來到你面前,卻不知道應該向你說些什麼;

你好嗎?當我看著方框裡你的一小禎面容,卻沒有流下眼淚;

你好嗎?當我在狹隘的走道上來回踱步,只想再多陪陪你一會;

你好嗎?當我靜靜地看著你,對你說一聲再見時,留下的是空氣裡不會有我停留的味道。

你,好嗎?

當久候的偏遠鄉鎮客運陳舊的公車載我離開你的視線,走過你可能的老家門前,我,哭了;當失序的國道長途客運新穎的巴士載我離開你的城市,卻沒有你的背影,我哭了。

原來,沒有,再見。

原來,五月那一面,竟成永別。

K,原來,你真的,走了。

我突然想起四年前那一天下午,我們倆騎著單車在荷蘭北部的鄉間河道旁,我停下腳步,拍下你的背影。

你告訴我,別人總是對你說,你的背影看起來很帥,K,我很高興,我曾經看過,你的背影。



K,我想,是你,領著我來看你了。

Des fleurs magiques bourdonnaient. Les talus le berçaient. Des bêtes d'une élégance fabuleuse circulaient. Les nuées s'amassaient sur la haute mer faite d'une éternité de chaudes larmes.

(Arthur Rimbaud, Illuminations, Enfance)


(寫於十一月十七日、十一月二十三日、十二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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