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左至右為同班同學土耳其人Ali、短期交換研究的波蘭人Ella、同班同學墨西哥人Yvonne、Iñaki與同班同學Zambia人Auzenzio)

Iñaki, 是我在Oñati認識的第一個當地人。

應該這麼說,他是我除了學校行政人員之外,見到的第一個Txantxikuak!(Oñati人所自稱的巴斯克語說法)那時候我算是最早遷入學生宿舍的人,而他,是當地旅客中心的工作人員,準備帶著外來遊客來參觀我們這棟曾是當地貴族的別墅寓所。

然而,Iñaki卻是最不像Oñati的Txantxikuak!他會說英文、法文、西班牙文、巴斯克文;對住在Oñati的巴斯克人而言,嫻熟後三種語言是司空見慣的事,唯有英文,是Oñati人最不習慣說的「外語」,而這,偏是Iñaki最愛說的語言。因此,他是全鎮裡最常跟外國學生廝混在一起的異類!

之前提過,在這一個小鎮裡,人們有著與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聚會的習慣,當你夜晚走在小鎮的街道上,幾乎都是成群的男男、女女。這是一種外人看似非常封閉的社交圈。然而我也說過,當你能說上幾句巴斯克語時,要跟他們結交也不是件難事。不過,大多數的外國學生沒有這種心思,也沒興趣了解這個文化與人群,因此總是會回過頭埋怨當地人怎麼「不會」說英文?當地人民風怎麼如此保守?

因此,一口流利英文的Iñaki,自然也就成為每年外國學生最常認識的本地人,而他也非常樂於結交每年來自不同國家、文化的外國學生。

但這一切看在本地人眼裡,就是一整個異類。

第二個異類是,全鎮的人都說他是同志。(即使鎮上真的住了兩三對男女同志伴侶,他們平常也不避諱,其中一對女同志伴侶還領養兩個小孩。)

老實說,當我第一眼看到他時,我就覺得他「應該」是同志。(還有一個美國籍的同班同學,他就真的是同志)雖然Iñaki矢口否認,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覺得他是同志。有那麼一段時間,他的熱情,讓我會誤以為我和他將發生不同層次的關係,我的防衛心與不斷追問的好奇心,讓我們後來幾乎絕交;但我們就還是繼續見面,不久話說開了,又恢復到最初的關係。直到現在,我們仍一直保持聯繫;但直到現在,我也一直還是覺得,他應該是同志。

我想,因為這種氛圍,讓他非常不喜歡Oñati,他老是往法國(他曾在法國南部大城Toulouse取得學位)跑、往歐洲其他國家跑;他自己曾說,最後悔自己身為巴斯克人、身為Oñati人。

認識他之後,他最喜歡跟我說,要我懂得珍惜生命、享受生命,要我快樂,要我勇於追求自己的夢想,要我每天都生活在快樂與夢想之中。今晚,窗外下著雨,我又收到他的來信,又問我同樣的問題:我快樂嗎?我的夢想實踐了嗎?

老實說,我有點厭煩。一方面是我最近的生活處於論文寫作最後階段的「圍城」,我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許多人總是想,寫論文最輕鬆不過,每天讀書、寫作,無須為三餐餬口而勞碌,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夠體會那種沈溺在論文進度與無止盡的精神壓力的痛苦?家人以為我在熬夜寫論文,但我何嘗不想早點睡?何況怕冷的我,面對台灣這種濕冷的冬天氣候,多麼渴求冬眠的習慣能實現。但是,我睡不著。

我害怕論文無法及時寫完、我擔憂論文不如人意、我焦躁學位無法儘快取得、我恐懼未來的方向不定;然而這一些話,對家人我說不出口。

當Iñaki寫信來又是問我同一個問題時,我能說什麼?是的,我快樂,但也不盡然。又是跟他說同一句話,我自己也討厭這樣的自己。

另一方面,Iñaki是一個極度樂觀的人,而我是一個極度悲觀的人。我常想,那一年的確受他影響很深,其中便是對生命有較正面、積極的態度。然而,當我離開他、離開那個環境時,我無法讓他的人生觀內化,而當他又是以一種極度樂觀的態度詢問我的近況時,我想抗拒。

真的,我會抗拒。

最後,我簡短回復他的問候,並附上Carpenters這首歌:I need to be in Love。

是的,我雖然有家人、朋友甚至Iñaki的愛,但...

I know I need to be in love,
I know I've wasted too much time,
I know I ask perfection of a quite imperfect world,
And fool enough to think that's what I'll f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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