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年四月,法國作家菲利普.貝松(Philippe Besson)的第一本小說︰「由於男人都不在了」(En l'absence des hommes, Julliard, Paris, 2001; “In the Absence of Man”, Heinemann 2003, translated by Frank Wynne)中文譯本在台出版。
雖然我去年八月到十月待在台灣,知道這位作家與這本書,卻是返回義大利後,在一個朋友的網誌上(Vale of the Still: http://silentmonster.blogspot.com/2006/12/en-labsence-des-hommes.html)知道。才發現,原來,我錯失了在台灣買他的小說一賭為快的機會;原來,我聽過的法國導演夏侯(Patrice Chéreau)的電影「他的兄弟」(Son Frère, 2003)是改編自Besson的同名小說(Son frère, Julliard, Paris, 2001.)。
小說家與心儀前輩作家的對話方式的寫作,近來似乎很受青睞。像Besson與普魯斯特(「由於男人都不在了」)、韓波(「病中歲月」(Les Jours fragiles, 2004),藉由韓波妹妹Isabelle的日記與書信(例如她寫給母親的信:http://mag4.net/Rimbaud/DocumentsE4.html),講述韓波生命最後一段日子),美國作家Michael Cunningham之前在一九九八年的「時時刻刻」(The Hours, 1998)與吳爾芙(Virginia Woolf)、在二○○五年再以詩人Walt Whitman於紐約的日子為藍本,其詩句為名,寫成Specimen Days (2005)。如此說來,一個義大利男孩在體例編排上,還頗像Cunningham的著名小說:「家在世界盡頭」(A Home at the End of the World, 1990)。
小說家與心儀前輩作家除了在性別身分認同上有共鳴之外,對於心儀作家的心態的揣摩,相信為他們帶來比讀者更大的感動。
Besson在義大利出版的第一本翻譯原著,並不是他在法國的成名作:「由於男人都不在了」,而是他在二○○二年出版的小說:「過季」(L'arrière saison, 2002),義文版取名為「下一個夜晚你會來嗎?」(E le altre sere verrai?, 2003)。
這本小說是取材自作者對美國畫家Edward Hopper一九四二的代表作「夜鷹」(Nighthawks, 1942)的啟發。這是一幅描寫都市裡一個角落小酒館裡一對男女的晚餐,深刻反應都市人的疏離而聞名。
作者便以此發展一男(Ben)一女(Louise)與老酒保(Phillies)之間的一段故事。之後才是「由於男人都不在了」(義文版標題為「普魯斯特的一個男性朋友」(Un amico di Marcel Proust, 2005, 2007二版))與「病中歲月」( 義文版標題為「韓波的病中歲月」(I giorni fragili di Arthur Rimbaud, 2006))。
今天在米蘭Fnac發表的,則是Besson在義大利的第四本書:「一個義大利男孩」(Un garçon d'Italie, 2003; Un ragazzo italiano, 2007)。
當我趕到Fnac時,已經過了下午六點半的預定時間。我匆忙踏上電扶梯時,一時不敢相信我的眼睛!Besson就和他的翻譯小姐站在我的前面,我們搭著同一次電扶梯上樓。我一直竊笑發痴,因為,我還是不敢相信緣份這麼巧合。等到他站在二樓發表會現場前,兩位媒體記者不斷邀他拍照,我才確信,原來他就是Besson。於是我也當起現場手持相機不斷拍照的第三人。
步入會場就定位後,Besson首先就這本新書大致介紹寫作動機。這本小說是他旅居斐冷翠時構想完成的。Besson說他就是在斐冷翠隨處的咖啡館裡構思寫作。故事是關於在斐冷翠,兩男一女:Luca, Anna與Leo之間的愛情故事。有趣的是,故事情節與義大利電影:「遺忘的天使們」(Le Fate ignoranti, 2001)(參照前作:「大偉點名而我推薦的四部電影」( http://www.wretch.cc/blog/narzissmus&article_id=2416520))非常類似。Besson說他並不知道這部電影,但他相信不管是他小說或電影或要傳達的,都是一種人類共有的情感與愛。
現場邀請的兩位與談人,特別是Iaia Caputo很重視在小說裡,女主角Anna作為一位女性的心聲,現場引述好幾段書中Anna的獨白及與Luca的對話。相反的Besson則強調Luca在這本小說中反映出的複雜個性與強烈情感。另一位與談人Ranieri Polese則質疑小說裡「丈夫」(Marito)的角色。問題對話中也反應出,義大利社會普遍對同性戀與同性婚姻,對傳統婚姻價值的威脅與影響,這也是Besson一再強調的,小說裡所要表達的是一種最單純的情感、一種人類對愛情的追求與共同信念,這應該是不分性傾向!(義大利女性回應人講到這兩個字的生硬令人無語)
我則以「英文」問了Besson一個無關新書的問題,他在出版第一本書之前念法律,從事律師工作,是什麼原因讓他棄法律轉而從事小說創作?Besson則是以「法文」回答,然後我必須很死命地聽他的翻譯用「義大利文」解釋。
我其實應該請他直接用英文回答的!
我很感動他的回答。第一,為翻譯方便,他分五段回答我的問題,大概是所有問題裡他回答時間最久的;第二,回答期間,從頭到尾他始終注視著我,假如我的前面有另外的讀者擋住兩人的視線,他便調整位置,直到確定我也注視著他。我深刻感受到那種誠意。
他很驚訝我知道他以前念法律。(會後還有人問我怎麼知道他的背景呢!)由於翻譯小姐語調非常快,我只能抓住其中大意。他回答說,寫作是他很小就產生的興趣,在小時候看故事書時,他就有想自己也說故事的念頭。念法律、從事實務工作固然也是他所喜歡,但從事法律工作並無法表達出他內心時常想像的世界,法律無法將他的想法表達出來。
寫作給了他一個天地,可以讓他的內在世界與外在世界連結,寫作,可以讓他的想法展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大概就是這股念頭,讓Besson在短短五年內出版七本小說,已經累積一定的名聲,每回出版新書必成為話題焦點。學法律並從事實務工作、愛貓、喜歡旅行、喜歡古巴與加勒比海,喜歡莒哈絲(Marguerite Duras)的小說,並自承深受Frédéric Mitterrand(法國前總統法蘭西斯.密特朗的侄子)的電影同名小說:「來自索馬利亞的情書」(Lettres d’amour en Somalie, Love Letters in Somalia, 1981)(同時由作家導演搬上大螢幕)的影響。
他說,在這本小說裡,他直覺地感受到他生命裡曾經發生過的種種,都在小說裡被深刻描寫著:對傷心的風花雪月、失落、空虛與放逐還有死亡的想像。那本書刻畫著失戀的傷害與悲傷,以及對虛度光陰的遺憾,在在都構成他生命現有的面貌與文學創作的基礎。那種悲劇英雄內心陰暗角落所隱藏的、不為人知的祕密,透過若隱若現,時而刻畫入骨、時而鏡裡看花的描述手法,讓小說裡的主角彷彿是為自己在述說著一段又一段的親身經歷。
很可惜的是,我出門匆忙,沒有事前檢查相機電池,以致到會場拍照後才發現電池沒電,無法將他的回答完整記錄,也沒能再會後簽名時與他合影留念。我訂的他小說僅有的兩本英文翻譯版也沒能及時寄到,一時也沒注意他的第一本書義大利文版也在旁邊,只隨手拿起最新義文版小說:「一個義大利男孩」兩本請他簽名。
我也告訴他我來自台灣,去年他的第一本書已經在台灣出版中文版,他說知道,也很高興知道中文讀者喜歡他的小說。
未能與小說家合影與完全了解小說家對自己問題的回答,離去後雖然遺憾,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能親身聆聽小說家自述創作的歷程與心得,還能親自問小說家一個關於生命轉折的問題,並讓小說家在新書簽名留念,如此足矣!
附帶說明的是,小說封面是義大利畫家Filippino Lippi (c. 1457 – April 1504, http://en.wikipedia.org/wiki/Filippino_Lippi)在Cappella Brancacci所畫「聖彼得行腳故事」(Storie di San Pietro)之一(Disputa con Simon Mago)的一角。一般咸信這是Filippino的自畫像。
以下聽一段Besson的開場白:
另外,小說每章刊頭引述我最近迷戀的義大利詩人Cesare Pavese的日記:Il mestiere di vivere: Diario 1935–1950。如第一章引述:
"Perché morire? Non sono mai stato vivo come ora, mai così adolescen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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