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夜裡我聽罷一場鋼琴獨奏會後,乘興賦歸。

夜涼如水。

連日來米蘭的氣候漸漸回暖,星期一的夜裡吹著楊柳風。步行穿越米蘭的時尚購物大街,來到主教教堂廣場。

看著夜空裡斜掛的半月,偶有星星點點。

這可是難得!要在這空氣污染嚴重的米蘭灰沉夜空裡看到星星,當是拜星期天米蘭暨北部鄰近數省實施「無車日」,才能在星期一的夜裡抓到一些微亮。

在這麼詩意的夜晚,滿足的聽覺與視覺,我覺得,乘電車徐徐于于回家,讓肌膚浸飲春天的空氣,才不辜負這難得的悠閒。

橘黃色的三號電車乘客稀疏錯落,接近十一點的星期一,不是夜生活的起點與終點。

如同義人疏懶,電車且緩且停繞出米蘭教堂中心,往中央車站方向圖行。兩次停站後,電車突然在半路熄火。我大概想,這不過是難得的意外,於是還入定般在位置上聽著iPod的音樂,完全沒料到,這是奇遇的開端。

隨著同車乘客的不耐,後車廂人竟走空,駕駛座開始聚集好奇的義人圍觀。看樣子故障無法短時間解決,同車廂剩餘乘客竟也全數下車換乘其他交通工具,只餘我與另一位入眠不知人事的乘客。

好奇的我終於不耐,下車一看,才知道原來發生米蘭春夜離奇事件。

要知道,米蘭中心區街巷狹隘,往往只得單行汽車,而讓電車得來回錯車,特別是電車車軌並非全然與路肩平行,迂迴蛇行多有;一般路旁也只留行人徒步區,只有極少數路旁開放供汽車停靠。

沒想到就在電車要離站轉入正常軌道的不遠處,停靠一輛汽車,不偏不倚就卡住電車。若電車強行駛過,將可見這輛藍色Toyota單門跑車左側將盡歸烏有。

不久,米蘭大眾運輸公司人員陸續來到,開始進行鑑測、拍照存證。在確定電車絕對無法錯身後,整條街上同向電車完全停擺,在我搭的三號電車後,還停靠十二號、十四號等電車,相關乘客陸續也從電車走下,另圖他法繼續未竟的行程。時間已經是接近十一點三十分。

離停車事故處最近的地鐵站是綠線Lanza。我遲疑著是否從該站搭綠線轉黃線回家,還是散步回主教教堂搭黃線直接回家,又或者是留在原地,看看義大利人究竟要花多少時間、會如何解決這種情形?

無事一身輕的我,也不趕著回家,於是決定留下來等事故解決後,搭同一班車回家。

大約十分鐘後,市警局停管處拖吊車來到,來者一見,便以義大利人常見不可置信的手勢(雙手拇指與食指併攏朝上做上下抖動狀),驚嘆這種難得一見的奇景:汽車卡電車。

比較讓我驚嘆的是這裡的拖吊技術原始。

周遭圍觀者有一些不是電車乘客,我懷疑其中是否便有該違規停放車輛的車主,究竟這時候他應該挺身而出,承認違失,然後接受眾人責難?還是在一旁默不坑聲,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車一路警鈴大叫,消逝在夜色裡?

駕駛返回啟動電車,我再次上車,車上只剩另一人與我共駕駛三人,緩緩前進。沒兩站,這人也下車了。電車行駛過我習慣的風景,時近午夜。過一站又一站,雖然站牌前偶有等車人,卻無一人上我這輛三號電車。

看著空蕩的車廂,我凜然地往前座與駕駛靠近。

後照鏡中駕駛似乎也感覺到我是唯一的乘客,我喵到他的餘光,不禁一笑,原來今天這輛三號電車竟成為我的專車,行駛在午夜的米蘭市區。

幸好這不是魔法,午夜十二響鐘聲後,我沒有看見南瓜。

下車竟想起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游,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

(可惜隨身相機電池沒電,錯失拍下電車卡在汽車之後動彈不得的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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